陆氏看到一艘白色的帆船,在夕阳里越来越近,站在船头的郁达夫却渐渐的摸糊了,夕阳落满了小楼,郁天民看到他的奶奶摘下了老花眼镜,从怀里摸出了一方手绢,抹去了镜片上的泪水,在老人重新戴上老花眼镜眺望江中时,1
0 岁的郁天民看到了一叶白帆下的父亲。
放过电影和唱过独角戏以后,郁曼陀和郁达夫兄弟在一个落雨的下午,相继坐船离开了鹳山,松筠别墅又只剩下了落莫的陆氏老人,两年后的一个冬夜,日军攻占了富阳,几个登上了鹳山的日军,住进了郁家的这座小楼,不肯到乡下避难的陆氏老人,说死也不肯给日军做饭,就在这个下雪的夜里,兜了一手捐的炒米,躲到了松筠别墅的悬崖下面过了六天,无路可逃的老人,在除夕钟声响起以前,饿死在鹳山的一棵松树下,一个砍柴人发现这个老人时,她已经被一片白雪覆盖了,两支没有闭上的眼睛,还盯着白茫茫的富春江。
大法官郁曼陀在1 9 3 8
年的春天听闻了母亲陆氏的死讯,他举起的法槌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等待宣判的双方都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怔住了的法官,郁曼陀举起的法槌永远停在了空中,当两年后的一个下午,远在南洋的郁达夫从报上读到有关兄长的新闻时,郁曼陀已经静静躺在家门前的石阶上,鲜血染红了上海滩正义的报纸,但躲在角落里的那支黑抢又瞄准了下一个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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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春天,青年郁天民在鹳山上替伯父郁曼陀造血衣冢时,听到了矢踪多年的父亲郁达夫的消息,那个传递音信的人说,诗人郁达夫两年前,在南洋死于日军的黑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