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的好友和同行,卡萨尔斯认为尤金•伊斯托敏(Eugene
Istomin)“是世界上最为杰出的钢琴家之一”。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的职业生涯持续了50多年,演出总计4000多场,足迹遍及除了南极洲以外的各个大洲,并且这些仅仅是伊斯托敏丰富而复杂个性的一小部分。他于2003年10月10日因肝癌去世,享年77岁。
他是我所认识的最富有才能的人之一,不仅是一位画家和艺术收藏家,而且是一位热心的读者和广博的评论家,这其中的议题包括历史、政治、艺术、诗歌,以及音乐。他既是艾佐拉•庞德(Ezra
Pound)深奥作品的专家,又是棒球运动的热衷者——特别的是,底特律老虎队还授予他荣誉队员的称号。与他在晚餐上的交谈一直非常愉快,他很喜欢谈论霍洛维兹的一些有趣的轶事,并把霍洛维兹称作“Volodya”。在霍洛维兹去世以后,他的特制的斯坦威钢琴放置于伊斯托敏在华盛顿康涅狄格大街的寓所,并特别地指定放在练习的地下室里——而不是放在楼上,唯恐他练习的声音影响同住此楼的房客。
许多指挥家和室内乐的合作者都非常尊敬和喜爱他。与他同一时期的钢琴演奏同行对他十分崇敬——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推论——对于年轻的钢琴家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典范、一位导师和一种启示。虽然他的成就显赫,但是他仍然是音乐界最为谦逊的一位。他的演奏技术精巧,感情丰富,对于每位作曲家的风格也处理完美。我最喜欢的方面是他在演奏上的自发性,音乐就好像是从他的指间自然流露。依我来看,在他演奏的所有作品中,演绎最为清澈和完美的就是贝多芬的《华伦斯坦奏鸣曲》。
在他众多的爱好和活动中,钢琴理所当然是他所最喜欢的。当他仅有4岁时,他就对钢琴开始着迷。作为一位少年天才,13岁的时候,他就进入著名的柯蒂斯学院,与鲁道夫•塞尔金(Rudolf
Serkin)和霍尔晓夫斯基(Mieczslaw
Horszowski)一同学习。他的首任导师,曾经师从李斯特的亚历山大•西洛提(Alexander
Siloti),并不希望他过早地接触公众,因此他仅仅在他所参加的利文特里特(Leventritt)和费城交响乐团的那两次少年比赛中获胜,那是在他17岁的时候的两场首演,分别是在纽约和费城演奏勃拉姆斯的第2钢琴协奏曲。数十年之后,他成为了马里兰大学钢琴比赛和音乐节的总监,该音乐节是为了纪念他的一位过早去世的朋友和同事威廉•坎培尔(William
Kapell)而命名的。在他的帮助下,这个比赛成为了世界上著名的音乐比赛之一,而他对音乐比赛的态度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在不同的领域,例如独奏、室内乐或者是与乐团合作,他的演奏都非常杰出。他最为优秀的作品之一是他作为三重奏团的成员,与罗斯(Leonard
Rose)演奏大提琴和艾萨克•斯特恩(Isaac
Stern)演奏小提琴的合作。当一些独奏明星演奏室内乐的时候,有些时候整体的表现比各个演奏者的总和要差,原因是自我表现的意识妨碍了音乐的表达。而在斯特恩-罗斯-伊斯托敏这个三重奏组合上却不是问题,可能是因为在1960年公开演出之前,他们就曾经仅仅是为了取乐(这是演奏室内乐的最佳途径)而私下合作过多年。他们的演奏立刻就受到了欢迎,并且合作超过了10年,录制了一大批关于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和其他作曲家的经典录音。
我有幸在伊斯托敏晚期的两个职业高潮时采访过他:一次是他被委任为马里兰音乐节和卡佩尔比赛的总监;另外一次是两年以后,他决定通过货车在美国的小城市巡回演出,货车上包括一位司机,两台钢琴和一位钢琴技师。每次巡回演出,他都经历众多的城市——有些是大城市,但是大部分地方是很难听到现场演奏古典音乐的地方,因为作为巡回演出的交通工具,飞机已经取代了火车,而那些地方正是被大型的商业音乐机构所忽视的。巡回演出始于1988年,持续了8年,演出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在离开马里兰音乐节的时候,他略带伤感地说,“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音乐节像这个……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钢琴研讨会……这是主要的钢琴演奏家和钢琴教师关于钢琴的座谈会,他们交换各自的意见,与优秀的学生和艺术家一起谈论钢琴。没有其他音乐节能够既包含一系列深奥作品的教学演奏,又包含众多著名钢琴家的音乐会。另外还有为青年钢琴家准备的世界级的比赛,没有其他一个地方能够同时拥有这些。”
然而指挥和管理音乐节的工作“几乎连续不断”,这使得他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时他已经60多岁),面对公众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我想我最好抓住这一刻”,他说,“在我还有精力的时候,我仍然希望挑战我自己。”当他谈到巡回演出的时候,他的眼睛变亮了,平日里富于生气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激动,“如果你不能够承担风险,投入事业,你就不能活得更有意义,演奏更好的音乐,或者是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
“我曾经听说个人独奏演出已经没有商业价值了,”他说,“只有像帕瓦罗蒂这样家喻户晓的人物才能吸引听众,并且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供演出。那些商业的经理告诉我说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25年。”这种情况对于青年钢琴家来说非常不利,他们过去通常是在一些小城市里面对不太挑剔的听众来练习自己的演奏技巧。“我是从一些小场合学习到了如何在公众面前演奏的,”他回忆道,“在一些小场合,我在犯错误中学习,通过参加社区的音乐会,我发现在一些小城市有很多人非常喜欢音乐。我发现这些地方正在变少,或者消失。我让我的经营者们去那些地方,并且预定一些小的场合。即便是他们没有同大城市一样多的预算,我也愿意为他们演出,只要那是在合理的价格上。”
这些就是一位热爱音乐和听众,并致力于将两者联系起来的伟人的言辞。现在,这种运动仅有的支持者是青年音乐会艺术家组织(Young
Concert Artist organization)。如果有更多的人支持,古典音乐就不会遭遇现在的困难。就如同伊斯托敏所说的那样,“我们可能会发现问题并不是独奏音乐会商业上的问题;而是音乐机构并没有真正做好。”
(发表于2003年10月10日华盛顿邮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