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级音乐大师中有两个斯特恩,一个是美国小提琴家艾萨克.斯特恩,另一个就是德籍犹太人德国柏林爱乐乐团首席小提琴家赫尔穆特.斯特恩,前者我只能在梦中不期而遇;而后者则由于哈尔滨特殊的文化历史和机遇,使我能有幸当面相识并亲耳聆听其美妙的弦音,这对我的一生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赫尔穆特.斯特恩当年在哈尔滨就是特拉赫
金贝尔格的学生,他出生于德国柏林,十岁辍学,随父流亡到了哈尔滨,当时连小学都没毕业,九岁才起步学习小提琴。三十岁前颠沛流离。他之所以能先后成为以色列爱乐乐团、美国圣路易斯交响乐团和纽约州罗彻斯特乐团成员,最后进入梦寐以求的柏林爱乐乐团担任首席小提琴并被选为常务理事,在乐团工作了三十四年之久,直到退休。除了他的音乐天赋之外,不能不归功于他的顽强的毅力和奋斗精神。读了他的小说《弦裂》,让我对斯氏更是刮目相看了。
书中有很多关于哈尔滨 的音乐和故事,还有很多我们熟悉的人和事,看后深感亲切感人、如斯人再现一般。
书中提到的中央乐团范承宽、杨牧云都是我老师舒风在哈尔滨学琴的同学和同事,舒风在哈尔滨长大,也曾和特拉赫学过琴,在哈响工作过,就学鲁艺后调到中央乐团。对我幸运的是舒风给错划为右派遣回原籍,我才得以从师于他。他不改开朗健谈的性格,讲到历史他总是滔滔不绝。我琴艺的启蒙和发展,离不开舒老师的推力。追根溯源,如果说我的老师是斯特恩的师弟,那么我和斯特恩先生应该出自同一师门。
斯特恩书中提到重返哈尔滨时,看望了青年时期熟悉的俄国钢琴家阿纳托里.耶里斯尼亚科夫。当时耶里斯和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起住在一个东倒西歪的房屋里。这个世界太小,这个耶里斯正是我上学时哈师大音乐系聘任的钢琴伴奏外教,想来每周一次的钢琴合奏课总使我忍俊不禁,每次他来上课都象搬家一样拎着一个很大的包,里面有乐谱、画报、暖瓶、巧克力、香烟,有时还带影集。练到兴致他开始展示他的家底,并发放巧克力和香烟,他的真诚和热情让你无法拒绝。在合伴奏时他经常是在钢琴上打瞌睡,一觉醒来就开始道歉,用不很流畅的汉语说,我养了两头奶牛,半夜起来喂牛,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我们虽哭笑不得,但深感他是一个善良坦诚的人,但
多年的钢琴教学和伴奏生涯和疾病把他变成一个严重驼背的老人。耶里斯的伴奏很棒,不管什么曲子,一遍就和上,虽然和弦中有时扔掉两个音,但速度决不走样,我毕业汇报曲目是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他跟我配合的天衣无缝,这让我很感动,我的成绩一半应归耶里斯。然而世界多么不公平,斯特恩已经周游世界回来了,这个俄罗斯老人还蜗居在他乡黑暗的斗室中。
提起斯特恩两度访哈感触颇多。1979年当斯特恩等刚刚随柏林爱乐乐团结束了北京的演出,被特批以三人室内乐小组的身份,访问哈尔滨,就中国当时刚刚冰融的外交来看,对斯特恩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在北方剧场演奏莫扎特的四重奏时,还邀请了一个中国演奏家-哈尔滨歌剧院的杨新亚参加,书中也有和杨新亚等人的合影。这次演出非常成功,这年我已是哈师大音乐系大一的学生,对音乐是如醉如痴,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次年斯特恩携柏林爱乐乐团的朋友十几个朋友再次来到哈尔滨与省歌舞剧团合作演出室内乐,同时也带来了精心筹备的满满几箱子乐谱和一万马克资金和三套完整的小提琴制作设备和讲学金。当时正值暑假,我和两名同学曹亚里和龚燕,被邀请参加了这次
由黑龙江省歌舞团交响乐对协奏的排练和演出。这次机缘使我有幸目睹了斯特恩一行在哈活动的全过程。几天的排练和演出和穿插其间的公开讲学都非常成功,大师在上课时很谦和
,他首先对学生给予肯定,然后就演奏技巧风格诸多了方面给予精心的指导。由于当时对外开放还刚刚开始吸引了大批爱好者和学生前来观看,排练厅被挤得水泄不通,面对斯特恩准确讲解和地道的演奏
,时不时的还曝出几句地道的哈尔滨方言,这种怀有对故乡的无比眷恋之情诙谐幽默的谈吐,使台下洗耳恭听的学子们都不时的露出了赞赏和会心的微笑。大家都争相和他在排练间隙进行交流,斯氏的巴赫、莫扎特和娴熟的技艺及乐天达观性格,使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追忆这段情节,手捧《弦裂》我深感这段音缘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此文曾发表在黑龙江经济报副刊上,年代待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