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莫扎特的《女人心》、《魔笛》和《唐·乔瓦尼》却是我百听不厌的歌剧，如果再把范围很小地扩大一下，那就加上《费加罗的婚礼》和《后宫诱逃》。十几年来，我的版本收藏癖时不时地在莫扎特这几部歌剧上发作唐·乔瓦尼》和《魔笛》，竟也都超过10个版本以上。可惜《女人心》遇到的版本一直不多，费了不少力气也不过收到八个而已。

    莫扎特生日前后，我几乎整天听的都是莫扎特，在听的过程中，我把我的莫扎特唱片按曲目进行归类，结果发现在歌剧当中，我收藏最多的是EMI厂牌，而且几乎所有我最喜欢的版本都是这个牌子。如果从1930年代的布什和比彻姆的版本算起，半个多世纪以来EMI指挥及演绎莫扎特歌剧的大师的香火就一直很旺，不独富特文格勒、克伦佩勒、施密特·伊瑟斯泰特、卡拉扬、伯姆、克利普斯、朱利尼、居伊等人的诠释俱属经典之列，比较新的萨瓦利传、海丁克和穆燕的演绎也都可圈可点，甚至更近期的诺灵顿、巴伦波博姆和拉特尔等人的解读同样新意迭出，具有较高的收藏与聆赏价值。

    因为篇幅有限，本文只对处于第一档次的EMI莫扎特歌剧录音版本作重点介绍，这些录音代表了莫扎特歌剧演出鼎盛年代的最佳时段，汇集了录音诞生以后的历史上所有最伟大的莫扎特歌手，他们在同样伟大的指挥大师的统领下，催生出一个又一个具有永恒价值的莫扎特最经典歌剧的表演纪录。

    认为这一我最喜爱的莫扎特歌剧的两个最伟大的版本俱在EMI。一个是富特文格勒1954年在萨尔茨堡音乐节的演出实况录音，一个是朱利尼指挥爱乐乐团的录音室录音。

萨尔茨堡1954年的历史录音是富特文格勒的歌剧绝笔之作，演出过后不到二个月富特文格勒即与世长辞。这个制作还有DG出品的DVD相配合，可以参照欣赏，不同之处是爱尔维拉在录像中是女高音丽莎·迪拉-卡萨，录音中是伊丽莎白·施瓦次科普夫，这一点虽然两不遗憾，但颇令人费解，因为施瓦茨科显唱工显然不如迪拉-卡萨，而后者的舞台扮相也不及歌剧史上的超级大美女。

    富特文格勒在序曲的诠释上发即不同凡响，充分展开的齐奏和弦一下子就将悲剧的气氛传递出来。他的如沉吟冥思般的缓慢贯穿整个演出，因为在节奏上保持着充分的弹性和十分隐秘的活力，所以不仅能够保证十足的吸引力，而且在对悲剧性的揭示方面深具启发力。在这一点上，富特文格勒独一无二，没有谁能够模仿得来，因为谁也不敢以牺牲该伤口的流畅性与活泼性为代价而将速度减下来。

    我对“天生的唐·乔瓦尼”切萨雷·谢佩有先八为主的印象，人的录像和剧照都极其迷人，当然他的演唱也几乎无懈可击，所以当我在谈他的唱片时，总免不了受他的录像的干扰。他演唱《唐·乔瓦尼》的另一个唱片版本是克利普斯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在DECCA的录音，如果从演录两方面来推荐一个最佳版本，我会在这个版本和朱利尼的版本之间难以取舍，而此时我对谢佩的喜爱会成为决定因素。

    除嗓音和性格刻画都堪称完美的谢佩之外，萨尔茨堡的演出中还荟萃了黄金时代的施瓦茨科普夫、格吕梅尔、德莫塔、波格尔、埃德尔曼和拜利等明星，能够和这个超级阵容相比的大概还是我刚才提到的克利普斯版，男性角色几乎相同，女性角色以丹珂替代格吕梅尔、迪拉-卡萨替代施瓦茨科普夫、居丹替代波格尔，很难说哪个更强大。

    萨尔茨堡的录音贵在现场感。上述莫扎特歌手的表演自然松弛且全力以赴，这是聆听这个版本的最大乐趣所在。当然，作为这个版本的必要补充，DG的那张DVD是绝不可错过的。至于同样由EMI发行的萨尔茨堡l 950年的录音不仅音响效果更差一些，阵容也相差甚远，更具权威性的戈比显然不适于唐·乔瓦尼角色，格伦德尔、昆茨、珀尔水准平均，不易出彩。施瓦茨科普夫和德莫塔仍然是最耀眼的明星，但他们至少在1954年的版本中声音被拾取得更真实。

    朱利尼的版本仍然以施瓦茨科普夫演唱爱尔维拉，虽然她的表演更加精熟，但嗓音的魅力已不如从前，作为一种象征的延续，在此版本中不应成为遗憾。成名不久的萨瑟兰在这里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完全不同于她后来录制的一系列意大利歌剧中的声音和表演风格，既清纯朴素，又优雅甜美，韵味甚至好过数年后她在夫君波宁吉指挥下的录音。演唱唐·乔瓦尼的德国男中音瓦希特在演唱的能量感上超过谢佩，嗓音浑厚圆润，吐字准确伶俐，但气质不够高贵，感觉他勾引女性更多靠的是手段而非风度魅力。意大利男高音路易吉·阿尔瓦虽

名气不大，却总在个别角色塑造方面给人以惊喜。他演唱的唐·奥塔维奥儒雅高贵，声音非常漂亮，只是稍缺激情，更没有角色性格中的莽撞与冲动，但他唱的那段著名咏叹调实在值得一听再听。弗利克演唱的骑士长以及泰迪的雷波莱洛都应具有经典地位，前者超过富特文格勒版中的恩斯特，后者与埃德尔曼水准相当。演唱采琳娜的舒蒂可爱程度也不在萨尔茨堡的波格尔之下，她轻灵婉转的歌声听来如见其人。卡普奇利在录音时还比较年轻，但已经将马塞托演唱得非常生动了，憨厚、纯朴、笨拙、冲动，性格刻画自然而又分寸得当。

    朱利尼指挥的乐队是这个录音最可称道的部分，音色保持着始终如一的纯度，伴奏功能明确，与人声的距离感听来相当舒服。朱利尼的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在此表现得很充分，激动或深沉的情绪都隐而不见，其控制力和自然流露的美感令人由衷折服。

    在上述两大版本的笼罩下，如果不是像我这样有版本收藏癖，几乎所有EMI的其他版本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既然我的文章题目是EMI的莫扎特歌剧宝库，就应该再提出几个来证明这一点。从阵容配备方面来看，克伦佩勒版中的乔洛夫、海丁克版中的托马斯·艾伦以及穆蒂版中的威廉·施麦尔都是合格的唐·乔瓦尼，我想特别提出的是威廉·施麦尔，他分量十足的演唱以及变化多端的表演是这个版本最大的亮点，尽管他名不见经传，但穆蒂选中他来出演主人公，无疑是一次正确的选择。其他像罗斯鲍德版中的丹珂与莫芙、巴伦博伊姆版中的哈珀和杜娜特等女歌手的表演都很令人期待，而男高音尼古拉·盖达先后在罗斯鲍德版和克伦佩勒版中演唱唐·奥塔维奥，都有举轻若重的倾向，恐怕也不好轻易错过。

    《女人心》的最佳版本恐怕非卡尔·伯姆莫属，他在DG、DECCA和：RMI各有一个立体声版本，按录音时间顺序：EMI版恰在中间。这个版本阵容鼎盛，施瓦茨科普夫和露德薇希塑造的菲奥尔迪莉吉和多拉贝拉无比辉煌艳丽，举世无双。而阿尔弗雷德·克劳斯和朱塞佩·泰迪塑造的两位男主角正好体现了戏剧的两极，一个高贵严肃，痴情而不失知性，一个插科打

诨，左右逢源，周身散发着喜剧气息。对于两位擅长意大利歌剧的歌手来说，这次莫扎特体验充满了挑战与惊奇。

    从我个人感觉来说，我其实对伯姆1955年的版本怀有偏爱。我一直以为迪拉一卡萨是一位比施瓦茨科普夫更了不起的歌手，她二人擅长的领域相同，都是莫扎特和理查·施特劳斯。迪拉一卡萨不仅声音条件远胜施瓦茨科普夫，而且更善表演，她总是能够用歌喉揭示出角色复杂的内心活动，无论听她演唱什么都是一种宝贵的享受。而和她配戏的露德薇希此时与角色年龄更为接近，聆听的感觉自然也大不一样。至于德莫塔的费兰多绝对是标准正宗的莫扎特，习惯了他的声音的人自会在这个录音中再次获得极大满足。

    在EMI该剧的录音宝库中，卡拉扬取代了富特文格勒的地位，他同样录于1954年的版本也许是他解读得最为成功甚至最符合作曲家新意的作品吧?虽然他选定的歌手不出施瓦茨科普夫、美丽曼、西莫涅、帕内来、布鲁斯坎尼尼这等级数，但本套唱片的风头还是被卡拉扬占尽。我很少被卡拉扬的录音感动，但他的这个《女人心》却包含了我全部的对莫扎特歌剧演出的要求。我没有听过富特文格勒指挥的《女人心》，但我在这个录音里听到了不下于富特文格勒的那种似神谕般的诠释信念和自然流露的生机勃勃。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是一个单声道录音而对声音有过挑剔，相反，我经常想象的是如果这是一个卡拉扬晚期的立体声录音，我还会这么喜欢这个版本吗?值得庆幸的是，卡拉扬晚年重新录制了《唐·乔瓦尼》和《魔笛》，却没有重录《女人心》。就让这个版本永远不可替代吧。

    在伯姆和卡拉扬之后，其他的《女人心》都处于等而下之的地位。EMI的唱片库里也只能拿出克伦佩勒、穆蒂的版本来做几个局部的对比，毕竟像玛格丽特·普莱斯、露琪亚·波普、伊芙妮·明顿、玛格丽特·玛莎尔、凯瑟琳·巴特尔、路易吉·阿尔瓦、弗朗西斯科·阿莱扎、范·丹姆、汉斯·素丁等也都是某个年代的一时之选，表演的可圈可点之处甚多。当然我也会提到永远有着生命力的弗里茨·布什的历史录音，任何时候听这个录音都会有被打动的感觉，也许我们把每一次听它都当作对《女人心》的朝圣吧。

    是否可以这样说，最好的《魔笛》录音都在EMI呢?如果只允许我在单声道版本里选择一个版本，我大概会对弗里恰伊指挥的DG版忍痛割爱，且不说卡拉扬的乐队表现不在他以下，西弗丽德和德莫塔在那个时代的《魔笛》演唱中鲜有对手，再佐以昆茨的活灵活现的帕帕基诺和丽普辉煌灿烂、光艳照人的夜后，这是一个在任何年代都应当居于显著地位的《魔笛》录音。几乎是相同阵容的富特文格勒指挥的1951年萨尔茨堡音乐节实况录音我没有听到，但我想至少在音响效果方面卡拉扬的录音室录音要胜出许多。

    如果在录音方面有进一步的要求，那么克伦佩勒的版本无论从演员阵容上还是从声音效果上都不可取代。男高音盖达高贵的声音结实稳定，充满英雄气概；雅诺薇茨的帕米娜温柔纯净，楚楚动人。声音更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花腔女高音露琪亚·波普当时还很年轻，便担纲夜后这样分量极重的难唱角色，她创下的奇迹便是她因此成为后世再也无法超越的夜后，可谓形神兼具，威力十足。在EMl另一个优秀版本中，波普改唱帕米娜，夜后由格罗贝洛娃担任，这大概也是海丁克版本中最光彩照人的角色。在这个版本中，瓦格纳男高音西格弗里德·耶路撒冷演唱的塔米诺接近于盖达的英雄气质，但多了几分优雅。另一个诞生于慕尼黑的好版本是萨瓦利什指挥的，演出阵容谈不上非常强大，但安娜莉斯．罗滕伯格是一个具有民间气息的公主，可爱而具亲和力，她的演唱技艺娴熟，有秘不示人的绝活；彼德·施莱雅的塔米诺儒雅而洒脱，年轻而有朝气；除了瓦尔特．拜利仍保持他演唱帕帕基诺的一贯水准之外，第一次演唱萨拉斯特罗的库特·莫尔以他完美的表演奠定了他作为最近30年最优秀的萨拉斯特罗的地位；而蒂奥·亚当唱的辩护者也自有一番威仪，听起来比他唱的萨拉斯特罗更有分量。

    在讨论EMlI的《魔笛》时，绝不可忽略托马斯·比彻姆爵士l 937年录于柏林的传奇录音。海尔格·罗萨文格是少有的同时把莫扎特和瓦格纳都唱得非常出色的男高音，他的塔米诺充满激情，富于浪漫气息，特殊的歌唱技法使今人听来不甚习惯，但这就是罗萨文格的莫扎特。此版本另一位传奇歌手是男中音格尔哈德·胡什，他将帕帕基诺演唱的具有学术性和文本性，却无法模仿也不可超越。迪亚娜·莱姆妮茨演唱的帕米娜举重若轻，于闲散平淡中透出前辈大腕的底气和傲慢。正当盛年的爱尔娜·波格尔嗓音和技巧都令人惊叹，但她好像对表演不感兴趣，显得有点幼稚。

    在我的排列顺序上，我会把《费加罗的婚礼》排在《后宫诱逃》的后面，但它的知名度又使我不可以一己好恶任意为之。在对待这部歌剧版本的选择上，我最近的兴趣一直被哈农库特的TELDEC版和雅科布斯的HARMONIA MU NDI版所吸引。但如果让我把目光转向EMI的目录上，那么无论是卡拉扬的单声道版还是朱利尼的录室版，或者是居伊在格林德伯恩音乐节的实况录音，都应当是名列前茅的一流版本。

    卡拉扬的版本同样录于1950年，歌手中既包括施瓦茨科普夫、西弗丽德、尤丽娜克、居丹、昆茨和舒弗勒等熟悉面孔，也有乔治·伦敦和伊丽莎白·洪根等实力派人物。昆茨极具能量感的费加罗、西弗丽德仪态万方的苏珊娜、尤丽娜克阳刚帅气的凯鲁比诺、施瓦茨科普夫雍容华贵的伯爵夫人、伦敦道貌岸然的阿尔马维瓦伯爵，这一切似乎都成为日后效仿的标尺，如果录音不是那么音场狭窄，声音稍嫌枯干，我几乎就要把这个版本作为该剧目的首选录音版本了。

    与卡拉扬的版本相反，居伊在格林德伯恩音乐节上的演出录音演出阵容一般，却充满鲜活的气氛，表演始终扣人心弦，录音温暖自然，现场感逼真，《企鹅唱片指南》给它“三星戴花”的荣誉并不仅仅是性价比的原因，从各方面来衡量这个录音，都必须承认它是《费加罗的婚礼》最经典的录音制品之一。当然，尤丽娜克在这里改唱伯爵夫人同样精彩，舒蒂的苏珊娜刁顽可爱，别具风情，布鲁斯坎蒂尼的费加罗也很有权威性，这些都是为这个录音大大加分的重要因素。   

    朱利尼的版本同样来自录音室，所以音效不是问题。伯爵夫人当然还是施瓦茨科普夫，泰迪的费加罗、安娜·莫芙的苏珊娜、瓦希特的阿尔马维瓦伯爵、科素托的凯鲁比诺，如此强大的阵容，理应达到《唐·乔瓦尼》那样的高度。事实上，这套唱片在LP时代居于很高的地位，只是在CD时代被过早地做成了中价版，声音重制也受到一影响。我希望能够通过我的这篇小文，引起众人对这个录音的重视，EMI“20世纪伟大的录音”系列尤其不应将其排斥在外。

    上述三种录音之外，富特文格勒l953年在萨尔茨堡音乐节的实况以及克伦佩勒、巴伦博伊姆和穆蒂的录音各有可取之处，富特文格勒版本的阵容几乎和卡拉扬的相同，只是由居丹替换了尤丽娜克。克伦佩勒版本有索德斯特洛姆和贝尔冈萨的光彩演唱，巴伦博伊姆版中的哈珀和布莉根颇有实力，菲舍一迪斯考的友情加盟使阿尔马维瓦伯爵的形象显得正派多了。穆蒂的版本汇集了1980年代的顶级明星，托马斯·艾伦的费加罗、凯瑟琳·巴特尔的苏珊娜、玛格丽特·普莱斯的伯爵夫人、安·莫莉的凯鲁比诺、约尔马·海尼宁的阿尔马维瓦伯爵，每个人都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特别是巴特尔的苏珊娜和普莱斯的伯爵夫人，既可以与前辈大师一较短长，又有自身独特的风格。穆蒂精湛的乐队伴奏也激发了其他角色的表现，这个录音的整体感艮好，既有莫扎特音乐的轻盈飘逸，又充蔫维也纳清爽宜人的趣味。这个录音有力正明了穆蒂是我们时代最好的莫扎特指挥之一，这同样是一个必须引起重视的录音

版本。

    在本文即将收尾的时候，我忍不住还巳要将我非常喜爱的《后宫诱逃》和《伊多每纽》带上一笔。可惜：EMI在这两个剧目上可供选择的版本太少，即便如此，约瑟矢·克利普斯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后宫秀逃》和汉斯·施密特一伊瑟斯泰特指挥惠累斯顿国家乐团的《伊多梅纽》都具备了圣典版本的一切要素。两者的女主角都是安娜莉斯·罗滕伯格，男主角都是尼古拉·盖达，这大概不是什么巧合，正是因为这两个人在演唱莫扎特歌剧方面的号召力，才吸引我去想法购买这两套唱片。

莫扎特传（视频）